第(2/3)页 程美妮是不能出门,一出门被人指指点点的。 今儿又听了一耳朵这话,回来又看见抱着一摞子草纸搁在门口当地契的爹,进屋更委屈了,抽抽噎噎的趴在炕哭。 程老太道:“嚎啥呢?不嫌丧气啊?” “还不是怪你!”程美妮一抹眼泪,“当年,叫我跟大原热乎的是你。最后热乎起来了,你又非要那么多钱。不给钱不叫我嫁。回头又把我想办法往钱家塞。现在好了,鸡飞蛋打了。钱家完了,人家林家……林大原他爹当了大官了!人家省城去了。连那长工老四,人家都带走来了!” “啥?”程老太面色一变:“林家那小子没死?” 谁小子啊! 程美妮蹭一下坐起来,赶紧把大门关,“人家是大官了,那田组长说了,人家是师长……你这小子那小子的叫,回头又叫人听去了……” 程老太腿一软,一屁股坐在地了:“完了!完了完了!这回真完了。”念叨了好一会子,眼珠子骨碌碌的转,头的汗都下来,然后猛的从地坐起来,“收拾东西……收拾东西……赶紧的吧。” 不是!收拾东西干啥? “去南边……”程老太小声道:“去南边去。” “去南边去干啥啊?”程美妮摇头,“如今这兵荒马乱的……” “去南边投亲去啊。”程老太低声道,“当年你还有一姑姑,那时候不是日子难过吗?把你姑姑给了南边来的客商了,后来,那客商的原配死了,你姑姑给扶正了。前两年,还叫人捎信回来过……” “我咋不知道呢?”程美妮看她奶,“您老可真有意思,您这怎么跟谁都藏心眼呢。” 谁藏心眼了? 藏你姥姥个腿儿。 程老太道:“这不是叫人捎回来点钱吗?这钱能叫你爸知道了?那还不得霍霍了。走走走!赶紧走。到了那边,日子好过了。” “可你这之前也没说去南边啊。”程美妮道:“我的奶奶啊,你到底还瞒着啥了?你是不是干啥对不起人家老林家的事了?对了!你叫我跟大原热乎……你是不是早知道大原的他爹没死啊……” 程老太一把推开孙女:“胡说什么?我……我……我哪里知道了……你不走,我跟我儿子走……” 程美妮看着收拾东西去的程老太,一时之间,还真不知道何去何从。 爹疯娘走,如今奶奶也要带着疯子爹走了。 留下自己个,怎么办呢? 一个疯子,哪里都能跑。一个疯子的妈,搁在后头追。 然后,没有然后了。很晚很晚,人都没回来。 程美妮坐在门墩,一个人愣愣的,这以后可咋活? “怎么坐在这儿?大晚的,想吓死谁啊?”钱思远从程家门口路过,准备回村以前的小私塾去。他现在暂时在那里落脚。结果黑咕隆咚的,这里坐着一人,可不吓了一跳吗? 程美妮猛地抬起头:“你现在称心如意了!害得我们家不成家,你们钱家满意了?” “什么意思?”钱思远坐在另一边的门墩:“当日,真是你爹你奶主动我们家的。” 程美妮瞪着眼睛:“你还说!你还敢说!” “咋的了?”钱思远朝屋里看了一眼,“你爹又跑了。” “跑了……再不回来了……”程美妮将头埋在膝盖,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。 “别别别。”钱思远吓的朝周围看看,“这大晚的,你这么一哭,别人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了。” “我没家了,还不兴我哭一哭了?”程美妮仰起头,瞪着眼睛,“你赔我,这都是你们家害的。” “嘿!这事还真说不清楚了。”钱思远皱眉,“那怎么着啊?我横不能娶你,给你一个家吧?” 程美妮抿着嘴:“为什么不行?咱们不是定亲了吗?” “啊?”钱思远吓的连连后退,“这个……当时不是说不作数吗?” “那你叫我怎么活?”程美妮嚎啕起来,“那你说,你叫我怎么活?我知道,你现在是知识分子了,是需要团结的对象。怎么?也要跟我这地主阶级划清界限?” 话不是这么说的? 钱思远灵机一动:“你想啊,我的成分都能跟家里区分开来。你的怎么不行了?你爹你奶不是都走了吗?不回来了……那你还不能为自己打算打算……” “打算?”程美妮念叨这两个字,“啥意思?” “啥意思?自己想去。”他说着,起身跑远了。心道:看起来是机灵,可实际呢,还没人家虎妞机灵呢。那妞儿看着虎,可心里明白着呢。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哪了?坐火车的话,早该到省城了。 可不早到了吗? 半下午的火车,天擦黑到了省城了。 这还是冬天,天黑的早,要是赶夏天,到了时候太阳肯定还老高呢。 大垚没出过这样的远门,十分惊:“瞧着也不远啊。” 能有多远? 走路也半天的工夫到了。 可这到了,也没地落脚去啊。省城这么大,哪找人去? 城里解|放了,其实这市场还是没有破坏的。现在还没有什么国营不国营的,都是那种私营的小客栈小旅馆。 在街找了一家,干净价钱也合适。 男一间女一间,对付了吃了一口,得歇下了。晚城里管制的很严,最好还是别随便走动。这是住进来之前,人家老板是这么说的。 客栈里的条件一般,大冷天的,被子薄,挤在一个被窝都不暖和。 林老太把林雨桐的手搁在怀里捂着,扭脸问儿媳妇说:“你说百川现在在哪呢?能找见不?” 田占友给了部队的番号,钱思远又给了范家的地址和电话,怎么可能找不到? “睡吧。”她翻了身,只说了这两个字。 林老太似乎有些近乡情更怯了:“你说……他该不是真忘了咱了吧?” “怎么可能忘了?”一个军装的年男人揉了揉额头,“行吧!你收拾吧。多带点实用的,也不知道屯子里还活下几个人?” 边站着端着杯子的军装女人:“都准备着呢。还有当年我哥找来的那个大娘,怎么说也是人家把爹娘大姐他们给葬了的。我单独给她带了一份厚礼。咱不能失礼。” “多少年了?”男人仰着头,不叫眼泪掉下来,“十七年了吧。坟头的草只怕都荒了。” “这你放心。”女人笑道:“我哥说了,每一年都给那位大娘寄钱,叫她帮着打理的。不过你说的也是,这么些年了,又兵荒马乱的,活人尚且顾不过来呢……要真是荒了,你心里也别难受。这世道,想来爹娘和大姐跟孩子在下面,也不怪咱们。” 男人没有言语:“你去忙吧,我自己待会。” 女人应了一声,悄悄的往出走。 关门的那一瞬间,她回头去看,果然,见他将军装衣口袋打开,从里面取出一张照片来。这张照片她见过,是一张全家福。间坐着的,是公公婆婆。后面站着的,是一对小夫妻。男子一脸儒雅之气,怀里抱着个不足周岁的孩子。女子瞧着年长了几岁,倒是有几分英气。她脸带着笑,手抚摸着突出来的肚子。这个女子,是老林的结发妻子。 人家家里的是童养媳,但老林说这个女人不是。 他说,她是他的姐姐,是他的亲人,是他青梅竹马的恋人,是她明媒正娶的妻子,是他儿子的娘。 可惜啊,她去的早了。 范云清将门轻轻带,一转身,见女儿下楼了。 孩子跟他们夫妻还很陌生,见孩子下来了,她问:“怎么还没睡?不早了?” “妈!”林晓星叫了一声,朝书房看了一眼,“我爸呢?又在书房呢?我找我爸说点事。” 范云清将孩子一把拉住:“别进去,你爸忙着呢。”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