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87章 晋江文学城-《容修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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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原谅我。来吧,狄狄,把你的手给我,拥抱我……”
已经午夜了。
顾劲臣昏沉得几乎睁不开眼,司彬在他的面前,疯魔般进行他的表演。
望着司彬癫狂的模样,顾劲臣浑身颤栗起来,他感到极度的窒息和恐惧,还有无止境的困倦与疲乏。
但他不敢睡去,他害怕闭上眼。
不论是身体还是生命,他都不能失去,容修还在等着他回去。
而且他仍然理智,此时仍在思考,他想,这种疲乏之感,可能与自己摄入的迷药有关系,他计算着恢复精神和体力的时间,来分析身体究竟摄入了哪种迷药成分。
窗外大雨席卷着胡同的垃圾,屋内没有空调和换气扇,湿热的气流来回涌动。
顾劲臣觉得呼吸困难,他一直没有喝水,此时已经口渴难耐,喉咙似火烧,嘴唇干得发疼。
他深深呼吸了一口,背在身后的双手互相箍紧,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中——他想要自己清醒过来,他想要自己的神志尽快恢复。
“怎么不说话?该你了,为什么不说话?”司彬死死地盯着顾劲臣,“是不是我演的哪里不好?为什么出那么多汗?”
司彬说着,来到他的面前,弯下腰打量他,又转头望向紧闭的窗子,“老师,你觉得热了吗?”
“是……”
他以为司彬会去开窗,而他话音未落,司彬突然伸手。
那只手刚接近,顾劲臣就绝望地闭上了眼,一种末日的预感使他如坠冰窖。
司彬一把撕开了他的衬衫衣领,露出了小片胸膛。顾劲臣发狂地喊:“滚!滚开!别碰我……别碰我,你掐死我吧……别碰我……”
司彬像是被这声低吼惊醒,他慌乱地缩回手,又想要抱抱他,便显得手足无措:“你不是热了吗,顾老师,我不碰你,对不起……对不起对不起,可是到了你的台词——我刚才演到……你一股大蒜臭,这句词。”
顾劲臣死死咬住嘴唇,隐隐有血丝。
而后,他缓缓松开牙齿,颤抖着声音,接了下一句台词:“咱们这会儿干什么呢?”
“咱们等着。”司彬说。
顾劲臣抬起眼,抿着嘴唇,他们正在表演的是《等待戈多》。
明明是他喜欢的戏,可是现在,他生平第一次厌恶表演,也厌恶接下来的台词。
过了好一会,顾劲臣才接着说:“不错,可是咱们等着的时候干什么呢?”
司彬微笑,“咱们上吊试试怎么样?”
顾劲臣:“……”
伦敦西区话剧演员出身的影帝,几乎忘记了接下来的台词。
司彬盯着顾劲臣的脸,拍着手大笑,两眼在黑气里闪闪地发光。他的声音已经中气不足,喘着气地说:“顾老师,我的表演合格了吗?”
不等顾劲臣给他评价,司彬笑着,不由分说又开始演别的戏——
从《红磨坊》到《堂吉诃德》,从《家》到《苏三谋杀亲夫案》,演完《雷雨》的最后一幕,他就借着大雨那一幕往窗户那边飞跑,推开窗,大雨随风吹在他头脸上,吹乱了他的头发,浇了他一身雨水。
然后,他转过身来,望向顾劲臣。
他的衣服被破旧的窗棂刮烂了,手背也被窗棂上的钉子割出血,他转着眼珠子,在地上四下寻找,最后盯着墙边的一根手机自拍杆,嘴里咕嘟着什么。然后他拿起杆子,疯狂地抡起来,发泄般疯狂地砸着玻璃。
砰!砰!砰!
哗啦!
敲砸声,混合着窗外轰隆隆的闷雷声。
风雨呼啸着吹进屋子,吹得顾劲臣身体发凉。他浑身发抖,无法思考,只能垂头紧闭着眼,久坐不动。此时已是凌晨,容修还没有来,他感觉到绝望。
“还有什么地方,快想!”容修红着眼咬着牙,疯狂地在分局绕着圈子,看起来犹如一只嗜血的猛兽,眼里霍霍地冒着凶光。
李飞昂坐在张队对面,被容修那一嗓子吓得后背绷得直直的,可是他真的已经把能想到的地方都想到了。
白翼和兄弟们开车出去找了,带路的是小东北和剧组的兄弟们。
演员培训的半个月,他们和司彬住在同个宿舍,印象里有一些司彬提到过的地方。
还有两位张队派出的警官也赶往了司彬的老家。
容御和甄素素已经得知了此事,派出了贴身的队伍出来寻找,也和市局有了联络。
事情暂时还没有通知乔椒,如果天亮还没有找到人,就可以通知家属了。
——如果天亮还没有找到人,就可以通知家属了?
这是什么意思?收尸吗?
老实说,一个真要自杀的,想拉一个垫背的并不难。
容修低吼完那一声,脸色就很吓人,连张鹏飞都没敢与他呛声。
他仿佛在找寻一个能快意的破坏对象,让他的狂暴和愤怒得到发泄的对象!
而那种愤怒终究变成了一种恐惧与痛苦,容修转身夺门而出。
沈起幻怕他做傻事,怔愣片刻便跟了出去。但刚出了审讯室门,就看到容修面朝墙壁捂着脸。
在这两个小时里,他曾在卫生间的格子里落过泪,但只有一点点眼泪。他很想痛哭一场,让自己在泪水中发泄出来,熔化,迷失,但是悲愤与恐惧引不来眼泪,他只能压抑下心里无数纠缠的情绪,然后立刻振作起来,去找他的爱人。
这比在森林里走失更为可怕。
顾劲臣的身边有一个疯子!
少校先生仍有时间观念,失去理智只有两分钟。在这悲伤脆弱的两分钟里,他不知在心中呼唤过多少次“顾劲臣”的名字,他能感应到对方也在呼唤他。
还活着么?容修在心里问。
不知司彬是怎么把顾劲臣带走的,这是他最担忧,也是最棘手的问题。
如果是在背后打晕,所需技术含量过大,轻一点达不到效果,重一点会把人打死。
每次想到这,他就会心绞痛——那是他捧在心尖上的人,平时轻不得重不得,司彬怎么敢,他怎么敢!
如果是使用了什么药呢?类似于裘谦以前接触的那帮人倒卖的“听话水”,会不会有副作用?
如果顾劲臣被带走时,拼命地反抗挣扎,会不会直接激怒对方,导致激情犯罪……那么,那辆面包车载走的就不是活着的顾劲臣。
如果司彬发了失心疯,想对他倾慕的老师强行做什么事……
也好。容修想,也好,他希望顾劲臣能听话,一定要听话,在这一刻容修只求他能保命。
容修的双手从脸上拿下来时,他的眼睛通红发肿,但已经恢复了波澜不惊的表情。
沈起幻站在容修身边,握住容修那只潮湿的手,手上是汗水还是泪水,沈起幻也不想深究,他用力地紧握住容修的手腕,把对方握拳的手指掰开,然后轻轻地揉着容修的虎口。
“进屋吧,容伯父已经派人在找,整个京城的警察都在找,”沈起幻说,“我爸也拜托河北和周边的警察朋友了,兄弟们都在外面努力,你得再撑一下,容修,劲臣还等着你去接他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容修眨了下眼,迷人的凤眸里蓄满了泪水,看起来痛苦不堪,一秒钟也支撑不下去。但他又微笑着,表示他仍然有信心,以支撑他仅存的一点力气。
沈起幻想再安慰一下,但他知道,这种时候任何安慰都没有用,除非他能马上看到劲臣,否则他就不会松开绷紧的神经,而自己只能陪伴在容修身边,极力地给他更多的信心。
沈起幻凝视着容修,低喃着想给他力量:“劲臣那么聪明,一定会争取更多的时间,他不会放弃的。”
“我知道,可是……我怕他激怒对方,我看过太多那种激情犯罪的真实案例,听书软件上全都是。”容修平时为了保护眼睛,在那种软件上听书很多,他的嗓子哑透,“司彬对他……有感情。”
沈起幻张了张嘴,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。顾劲臣的魅力,越是了解他的人,越是深有感触,足以让那些仰慕他的为之倾倒。
两人回到审讯室里。
沈起幻又坐回到桌前,归拢刚才记录的纸张。
容修来到他身边。
沈起幻抬头望向他,却发现容修并没有看他,而是注视着他在纸上写的那些字。
刚才张鹏飞一直在对李飞昂问话,关于司彬可能去的地方。
除了李飞昂主动交代的、能想起来的,专业的执法人员还试图用话术与心理引导,尽量让李飞昂能够回忆出更多地方,从他刚认识司彬时开始说,能想起来什么就说什么。
除了分局里的记录员,坐在不远处的沈起幻也记录了,他将李飞昂提到的地点全部记在了纸上。
容修目光没有焦点,恍神地看着一个个的地点,不知想到什么,他的眼光渐犀利,忽然夺过那张纸,拿出平板和手写笔。
容修在平板上快速写字,他拿笔的手指在发抖,时不时看向纸张上的地点。
那种由痛苦与心疼、焦躁与惊惶化作的野蛮念头,想破坏什么东西的冲动,一股脑儿地化为动力。
这是顾劲臣做人物小传时经常会使用的方法。
思维导图,头脑风暴。
从一个地点或名词,放射出更多的关联词,这正是容修所擅长的。发散思维不断地扩大,平板上逐渐出现了一张网状图。
大约十多分钟,容修一直在安静地写写画画,手机放在桌上,还在等待着容御的电话。
张鹏飞颇为好奇地悄声过去,看到容修已经在平板上划出了一张大网。
而且大网旁边,竟然还有一串简谱,好像是在思考时不经意写出来的,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。
在场所有人:“……”
果然灵感不分场合吗,找爱人呢,你还写歌???
突然,容修站起来,眼底血红,死死盯着李飞昂,低声道:“他开过网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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